《采薇》C53
大靖太子x大周质子
不算he不算be
姬发失神的眼眸乍然透出些亮光。
原来是赵统领，当日雄关一战，多亏了赵英，他才能突围。
“您怎么？”赵英有些疑惑，刚问出声便愣住。他一把揽住了姬发，却摸到一手的鲜血。
“走，跟我回营。”赵英拥着姬发便要往周军驻扎地走，却被姬发摇头制止。
“不可。”
“您受伤了。”
姬发唇色发白，失了全身力气，全靠着赵英才能勉强站稳。
“不可，我不能轻易回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赵英看起来有些着急，情急之下，他没想那么多。
姬发眼前已经有些乱飘金星，他尚存一丝理智，用力地说道：“我若回营，便是周国质子叛逃，不可落人口实。”说完，他便用力推开了赵英，朝靖国军营方向走去。
姬发的步伐变得有些沉重，他眯着眼睛躲开飞来的风沙，勉强瞧见了韩烨。他骑在马上，多威风呀。
他朝韩烨一步一步地走去，随手挡开了周人的攻击。他停在韩烨不远处，却被层层叠叠缠斗在一起的士兵挡住。
明明近在咫尺，却又远隔千里。
仿佛拼尽了一身力气，姬发大声喊道：“明煜！”
纷乱之中，韩烨好似听到了姬发的呼喊声。他陡然转过头来，却只看见姬发应声而倒。顾不得那许多，他一手挑开挡路的士兵，驾着马一把捞起姬发，将他带回营中。
姬发陷入了昏迷之中。
他的背上、肩膀上满是血痕，伤口处糊了一层灰尘，使他的伤口越发吓人。
竹青连忙打了水来，帮他一点一点清理伤口。秦敬乐立刻叫了军医过来，为姬发包扎上药。
韩烨中途被人叫走，姬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异常疼痛。他趴在床上，挣扎着起身，却扯到了伤口，血迹渗出。
竹青连忙扶他趴好，说道：“公子需要什么，我帮您去拿。”
姬发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给我倒杯水来。”
见竹青去接水，他又接着问道：“明煜呢？”
“太子殿下被别人叫走了。”竹青将茶杯递给姬发，他一口饮尽。
姬发将茶杯还给竹青，又问他：“现在外头，是什么情况？”
竹青将茶杯搁在桌上，回道：“两边都撤了兵，没败没胜。”
姬发点了点头，将下巴搁在手背上，心里想着事。想来，此番他伤得这么重，应当是不必再上战场了。
唉，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一天会如此害怕上战场。
竹青端了伤药出了营帐，门口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外头天已暗沉，帐中燃着灯，外头若有士兵走过，帐幕上会闪过人影。姬发看向帐帘，上头映着一道身影，明明在门口，却徘徊着不进来。他在门口走来走去，晃得帐中的灯光也动来动去，姬发闭着眼，一会儿感到眼前有物，一会儿又觉得没物，叫他心头不耐烦极了。
“再不进来，今晚你也别进来了。”姬发扬声说道。
不一会儿，韩烨便掀了帘子进来。
“在外面转来转去转啥呢？”姬发撑着脑袋，歪着头瞧他。
韩烨犹犹豫豫地搬了凳子坐在姬发跟前，好叫他能看得轻松些。
“怕你不想见我。”他低声说道。
姬发一听，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，叫他吃痛得叫出声来。
“榆木脑袋。”
他虽确实心中有气，却也知道这气源自何人何事。乱发脾气，倒显得他脑子有些糊涂了。
韩烨便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被姬发拧痛的地方。姬发瞥开了眼，这会儿当真是不瞧他了，可韩烨却又感到失落。
他轻手掀开被子，见他身上绑满了布条，有些担忧地问他：“还痛不痛？”
“不痛了。”顿了顿，姬发却问道：“我若是果真不想见你呢？”
韩烨蜷起了手指，在他耳侧轻轻挠了挠，姬发便随他的手指将下巴往上抬了抬。姬发从来不是顺从的性子，却会在他面前顺着他，韩烨突然便觉得内心被填得满满当当的。
“不想见我，我便来见你。”
他收了手，替他将被子轻轻拉回去。
姬发捉住他的手，将他的五指展开，一根一根地捏着。
“既然这样，你又何必在帐外徘徊？”
韩烨垂了眸，收拢了五指，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当中。他低声说道：“方才是我没有想清楚。”
“傻瓜。”姬发在他手背上轻吻一口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我永远都不会怪你。”只要你我心意相通。
“若是你我当真在战场上遇见了呢？”韩烨却是不安，这个问题已困扰他许久。如今靖周两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，待姬发回了周国，只怕他也会上战场，届时他们若是在战场上对上……那又该如何呢？
姬发枕回手背上，想了许久，才说道：“明煜，你我都不可能放下家国责任，我虽不想与你对上，但若真有那一天……我只能尽我所能做到两全。”
“我不愿辜负你，也不愿辜负家国。”
姬发眼中渐渐升起了泪水，盈盈盛在眼眶当中，要掉不掉。
韩烨开口欲言，却感到喉头有些艰涩。
“我明白的，我明白的。”他低声喃喃道，似是在赞同姬发所言，又似是在说服自己。何止姬发如此，便是他自己也在两者之间抉择。
一边是家国，一边是爱人。
靖帝将姬发安排到前线来，正是在逼他做出选择。姬发没有放手，他便不会放手。若是姬发选择了家国，那他……
不，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。他不会如此，他相信姬发也不会如此。
他与姬发一早便说得明白，他们共同的心愿便是两国停止交战，共创太平。如今正是走到了最难的节点，只要他与姬发一同跨过去便好了。
他绝不会放开姬发的手。
只是如今，还是要面对如此恼人的局面。
半晌，他才勉强笑着说：“如今再但愿它不会发生，已是奢求。”
采薇采薇，薇亦刚止。曰归曰归，岁亦阳止。
时至十月，薇草也已枯萎凋零，只剩下坚韧的枯枝。是该回去的时节了，可是还因战乱停留在边境。两国边境已对峙许久，两头都未讨得好处。
凉风卷开营帐的帐帘，若隐若现地露出里头的光景。
姬发的外伤已经不再渗血，不必成日里趴着睡，偶尔他也能换个姿势侧躺。平日里还能站起身来随意走动，只是他只在营帐周围转悠，不敢走得太远。
韩烨正在处理公务，姬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作着画。他披上了韩烨送他的白狐裘，裹在身上果真暖和极了。他摸了摸那狐狸的皮毛，将脑袋缩在了绒毛里。
那日他将白狐裘取出来披上的时候，韩烨看了格外高兴，稀奇地围着他转了又转。
姬发感到有些好笑，问道：“又不是没见过。”
“这不一样，这是我送的，怎么看都看不厌。”
姬发指了指他食指上的玉扳指，笑道：“你的扳指还是我送的呢。”
“所以我每天都戴着。”韩烨接过话来，他摸了摸胸口，继续说道：“你送我的礼物，我都好好戴着的。”
姬发戳了戳他的胸口，闷声说道：“那我下次便再送你些礼物，好叫你身上穿的、戴的都是我送的。”
“那我真是太期待了。”韩烨笑看着他，眼中和煦如暖阳。
姬发正在画韩烨，画他轻皱了眉头，眼底一片深沉地处理公务。他端坐着，无论如何看，都是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。嘿嘿，美人入画，正是赏心悦目。
可惜了边境缺颜料，他只能用墨汁勉强画些场景。啧，姬发悄悄摇了摇头，用墨画人，韩烨的风采一分也体现不出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韩烨并未抬头，却听得姬发的动静，顺口便问。
“不碍事，只是嫌没了色彩。”
“待回了京，任你随意作画。”
待回了京，怕是就没机会作画了。
姬发心中虽这般想着，开口却说道：“你答应了我，我可是要当真的。回了京，我一定要为你作幅画的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韩烨笑看他一眼，答应道。
两人正聊在兴头上，却听得秦敬乐在外头唤道：“殿下。”
韩烨搁了笔，唤他进来。只见秦敬乐悄悄看了一眼姬发，递上了从环州来的公文。韩烨瞧他一眼，心知此事当与姬发有关。
他展开状纸，脸色越来越沉。半晌，他才说道：“明先，我们要回朝了。”
姬发将这笔收尾，放在墨砚上，抬眸朝他望去。
墨汁轻颤，顺着纸面摇摇下坠，将这画扰乱得稀碎，糊成一团墨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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