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采薇》C54
大靖太子x大周质子
不算he不算be
秦敬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北风呼啸，随着帘起帘落，从缝中溢进帐中，惹得姬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他不禁裹了裹身上的狐裘，挡住了帘外的冷风。
突然便要回朝，当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。
“你兄长姬考……病重，周人来信，请大靖将你归还。”韩烨慢慢说道，注意着姬发的神色。
姬发愣怔了半晌，这才点了点头。
“什么时候回去？”他问道。
韩烨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朝廷还未下诏令。这是环州刚递来的文书，待送到京师，回朝的诏令怕是迟早会下。”
姬发点了点头。如今两国在战事上都没讨到什么好处，再耗下去，只会损人损钱损物。
父皇应当是有些着急了。叫他回到周国，这是停战的信号。当初边境兴兵，周国占了理，于是姬昌才在边境加强人马。此时请靖国归还质子，便是大周想方设法从靖国手中获利的办法。
靖人若是同意，他便能回到大周，两国也就此停止战争。若是靖人不同意，只怕战争愈演愈烈，他在靖国的处境越发艰难。
只是……以目前战况来看，靖人迟早会同意的。
他回过神来，提了画笔，却对着画纸愣神，没了方才的闲情逸致。他搁了笔，将方才废掉的画作团成一团，扔进炭盆中，任它烧个旺盛。
韩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，见他心烦意乱的模样，便站起身来蹲到他面前安抚他。
他牵起姬发的手，问道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姬发看着他，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。他轻叹一声，说道：“此次若是回京，我便要回大周去了。”
韩烨瞧着他，姬发很认真地在看他，他盯着他的双眼，划过脸颊上的两颗小痣，又落在他的唇上。他没说话，却是微微探身，含住了那双总是叫他有口难言的嘴。
烦心事太多，不如就此沉溺在短暂的欢愉之中。
韩烨与姬发一同回了京。
周国使臣先他们一步进了京师，带他们到达时，靖周两国已经谈好条件，此番周人收兵、边境停止冲突，而靖国须得将归还质子姬发。
靖帝与朝臣不堪其扰，便答应了如此条件。不是不想继续战，而是因为此时天时并不在靖国这边。周人骑兵实在强悍，他们仅仅是出动步兵，便叫靖人占不到利，若是再派出骑兵，只怕到时损失更多。
还未在京师落定，姬发不日便要跟着使臣离开。
静安院里头的东西不多，左不过一些书籍与衣物。他们赤条条的来，也是赤条条的走。竹青将书收拾了几个箱子，带得走的便装起来，带不走得亦归置到一旁，等宫里的内侍处理。
竹青躲在屋里烤火，他脸上激动得紧，终于要回大周了，他心头期待极了。
姬发披着白狐裘出了安福宫，他沿着走廊一路来到东宫。已经有些日子没回来了，他竟然还记得宫里的路。
路过御花园时，他记得夜里总是会与韩烨在湖心亭相约，那时还教他冰嬉，只是此时湖里还未结冰。不过，也不知韩烨还记不记得如何冰嬉，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他一同滑上一场。
姬发抚上假山。那日他在韩烨跟前哭得撕心裂肺的，如今想来还是觉得颇有些难为情。他蹲下身来，仿着当初坐倒在地的样子，抬起头来时，跟前却没了韩烨。他忍不住摸上了嘴唇，那日……哎呀……那日叫韩烨把他逼在这里亲了又亲，头一次呢。他微微红了红脸，此地……也算是见证了他与韩烨的坦诚相待吧。
从御花园到东宫，会经过那条默街。他刚调到宫里来时，总是会在此地与韩烨碰面。他还记得那时他还会在表面上装作与他不熟的模样，韩烨却会趁旁人低头行礼时，悄悄捏他的肩膀。
他沿着默街停至东宫门前。门口站了两名内侍，他走上前，说道：“我是姬发，前来拜见太子殿下。”其中一名内侍便匆匆跑进了后院。
姬发在门口站着，却又瞥见一侧的小巷。他不由得走下了台阶，站在外头朝里头张望。韩烨刚成为太子的时候，有一日夜晚他们便是躲在里头幽会的。若他没记错，那晚他便将他娘送给媳妇的羊脂玉送给了韩烨，也不知他用来做了什么。
回头想来，原来已快要一年了。韩烨的生辰也快要到了呢，今年还没给他准备礼物呢。
“明先。”韩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姬发一听到声音，便笑了起来。他转过身来，却只见他一人。
“怎么亲自出来了？”
韩烨牵起他的手，带他朝后院长楼走去。他紧紧牵着他，与他十指紧扣。
“当然要来亲自见你。”
“往长楼去吗？”见眼前的路离长楼越来越近，姬发忍不住问道。他还记得那日在长楼上看烟火时的震撼，也记得爬上长楼的疲惫。
他偏头看一眼韩烨，原来他是想再带他上一次长楼吗？
“还记得上一次在长楼上你我所说的话吗？”韩烨在长楼入口处停下，问道。
姬发有些不解，上一次他与韩烨说过许多话，却不知道他是指哪一句。
韩烨举起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，摇了摇。
“这盛世、这高楼，唯有你相陪。如今这话仍旧不变，你可愿，再陪我一同爬上长楼、观览盛世？”
韩烨面色平静地瞧着他，沉默地等着他做出选择。他的眼中没有期待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，似乎不论姬发做出什么决定，他都会接受。
他却仍旧含情脉脉，温柔地看着姬发。从始至终，韩烨总是包容他的，包容他偶尔的顽皮，包容他难以割舍的野心，也包容他选择家国的决定。分明是火，却如水如玉一般，时时刻刻温润着他。
姬发明白韩烨的用意，这长楼、这盛世，韩烨并不是只在今日邀请他，而是在对他承诺将来。不只是今日，未来他也愿意与姬发一同开创太平。
姬发看向长楼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，他抬起头来，一眼看不到顶。这楼太高了，这楼也太难爬了。盛世要到最顶端才能看得到，盛世也要经历这许多困苦才能体会得到。
长楼四周栽种了梅花，秋风阵阵，早梅的清香随风传来，不知为何，姬发突然想起了初见韩烨时的场景。那时他站在安福宫的桃花树下，院子里头站满了人，可是他眼中只看得见韩烨一人。
他突然笑了，眉眼弯弯，嘴角的小小梨涡若隐若现。
“好啊，那就一起吧。”姬发说道。
九百九十九级台阶，要全部爬完，太费功夫。
起初还得心应手，爬到三百级的时候，两人已经开始沉沉地喘气，彼此一声连一声的，停下来靠在墙壁上，两人便对视着笑起来。
“比比？”姬发问道。
韩烨抬起两人还牵着的手，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不比。和你一起。”
两人的手心太过灼热，那处汗津津的，两人却仍旧紧紧拉着彼此。
他们稍作歇息，便继续往上爬。
有过松开手、放弃彼此的想法吗？自然是有的，可是偏头一看身侧之人喘着粗气也要和他一起的模样，便能生出无限动力。
若是在一起要付出如此多的艰辛，那也无妨，只要两人时时刻刻同路而行，即便再苦再难，他们也能坚持下去。
到达顶端时，天已经黑了。楼顶北风呼啸，刮得面孔有些生疼。韩烨从一旁取过遮风的纸板，挡在风前，两人便顺势靠坐在一处。
姬发枕在长椅背上，歪着头瞧他。
“我还没在春日里上过长楼呢。”
韩烨也学着他，枕在手臂上，歪头瞧他。
“我也没有呢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姬发微微笑起来，慢慢平静下来。满眼都是韩烨，看他面上不显，眼底却藏着隐忧。看他还是抓住他的手不放，看他皱着眉欲言又止。
他想，这应当是最后一次这般认真地瞧他了。
他松开韩烨的手，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，从眉头到嘴角。他的眉生得硬朗，斜眉入鬓，衬得他的双眼深刻沉郁。这双眼看着他的时候从来不似平常那般蕴着城府，总是温和地、温柔地瞧着他。
姬发划到他鼻尖，这只硬挺的鼻子真真是磨人，每每与他亲吻的时候，这只鼻子便会顶到他。
这双唇瓣……姬发在上面摩挲许久。这双唇让他又恼又爱，说出过让他难堪的话，也总是关心宽慰着他。咬住他时，却从来不肯轻易放松，非要勾着他讨饶才行。
姬发重重地在上面按了按，抬眸再看向韩烨时，却见他眼中荡开了泪水。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抚，印了满手的泪珠。
他猜测他自己应当也好不到哪里去，韩烨的大手在他脸上抚了又抚，却还是擦不完。
“好啦。”姬发扯下韩烨的手，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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