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念有声1640

《采薇》C57

大靖太子x大周质子

番外he

  

厚雪沉着枝桠,在树梢化成水,一滴一滴地坠落,在地上洇开一滩水波。

秦敬乐捧着一方木盒,在书房外敲了敲门,听得里头的应声,他才一脸喜色地推开门走了进去。他头一回如此没有规矩,没等韩烨发话,先说道:“殿下,这是公子命人送来的。”

闻言,韩烨立刻搁了笔,脸上露出难掩的欢喜之色。他急声说道:“快些,让我瞧瞧。”

他本欲开锁,刚要打开时,却停了下来,眼巴巴地瞧着秦敬乐,拖着声音问道:“他可有传什么话来?”

秦敬乐摇了摇头,说道:“臣未曾听说公子有什么话来。”他悄悄看一眼韩烨,见他收起了脸上的欢喜,眉目变得冷淡下来,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。

韩烨点了点头,将那木盒打开。

一股暗香扑面而来,里头被棉布塞得满满当当的,中间那物被棉布包裹了一圈,看起来不是什么方正之物,四处都有塌陷、亦有凸出。

韩烨将零散的棉布一一去处,摸到中间那处不规则的物体时,本来用手提了提,却发觉有些沉重,便轻轻地用手把它捧了出来,仔细地将它搁在书案上摆好。

下头仍是压着棉布,韩烨想了想,有些不死心,它将底下的棉布也全都取了出来,终于在最底下翻到了一封信。韩烨的眉眼瞬时变得轻松起来,他微微弯了嘴角,手里却迫不及待地取出信来。

信封上面写着“明煜亲启”四个大字,韩烨摸了摸,连忙拆了信。担忧因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,打翻了姬发送来的礼物,他先将那方木盒收拾好放在了一旁,又将那物推得更远了些,这才小心翼翼地展开来阅读。

“那日我说要为你置办衣物,怕是要食言了。不过,我有了更加想要赠送的礼物,你且瞧着吧。”

开篇便是这般说,也没个问候,这语气就好像姬发一直在他身边,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。韩烨不由得摇了摇头,他自是期待的,只怕他一变再变。

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,无非是在说他回到周国的处境,他倒没想到,姬发竟然如此不受姬昌待见。

“冬日夜长,大周屋外结的冰晶成日里在屋檐挂着,几乎没有融化。听闻京师也下过几场大雪,明煜,记得多穿些衣服,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一切安好,勿念。”

韩烨无声笑着,怎么可能“勿念”,他怕是做不到的。正想提笔回信,余光却瞥见姬发送他的礼物,他便先将那物捧到面前来,轻轻地揭开了外面罩着的层层棉布。

原来是方木雕,怪不得要这样细致地包装起来呢。也难怪方才打开时有一股香味,原来是用沉香木做的,想来姬发应当花了不少心思。

待看清木雕雕刻的场景时,韩烨不由得轻咦一声。他没想到姬发竟对这一场景的印象如此深刻,他忍不住想了想,若换作是他,只怕他会先刻了学堂,只因他与姬发是在学堂中相识相知的。

不过……这样一番,倒也叫他明白姬发的心思了,倒也有趣。

他将那木雕捧起来左瞧瞧右看看,唔……做工有些粗糙,他摸了摸背后被刻成群山模样的木壁,感到有些扎手。

他顺着山脉摸到大树。许是姬发刚开始刻时用了些力气,这颗大树右边的枝叶茂密,左边的则显得光秃许多。

树下小溪旁一坐一躺有两个小人,躺着那人双脚微微朝外分开,两手枕在脑下,一眼便知是姬发。那端坐着的那人必当是他自己了?

韩烨摸了摸姬发的脸颊,只觉得并不十分快意。只能摸到冰冷坚硬的小木头,又摸不到柔软细腻的皮肤,他不由得啧出了声。

他命秦敬乐在书房找一处好地方,专门用来摆放姬发送他的木雕。

“我要能时时刻刻看见它。”他额外吩咐道。

秦敬乐在书房里收拾起来,韩烨则在一旁回信。姬发在信中叫他为木雕起名,他仔细思索一番,提笔写道:“不若便叫春日饮马?”

似是尤觉得不解意,他继续接着写道:“明明是你送的礼物,反倒要让我来起名。”他想起姬发许他的生日礼物,问道:“我每年的生辰礼物是不是都能收到你送的木雕?如此甚好,每次便能有许多期待,只是不要太过辛苦。”

“木雕太过生硬,哪里比得上你生动鲜活?”

他絮絮叨叨地写了许多事情,足足能有十张纸。秦敬乐接过他的回信的时候,不由得捏了捏那厚度。

太子殿下写得颇长了些。

不过自公子回到周国后,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这般笑过了。

 

一夜雪起,一朝雪融。

靖国边境兴兵讨伐周国,因着周国将他们摆了一道,肆意在两国边境举兵。靖国找到周家那人被周国人指使前往靖国的证据——实际上,即便没有,他们也能现编出一条来,于是,这便成了靖国兴师的理由。

靖周边境进入警戒阶段,姬昌立刻在环州、雄州增兵。原本他还在发愁如何安置姬发,让他远离姬考,这下终于叫他找到了机会。

他将姬发调到环州前线,命他带兵攻克陕州。这一回,不许再以防守为主,靖国不仁,休怪他们不义——应当主动攻克靖国边境,给他们点颜色瞧瞧。

得知环州前线的领兵将领是姬发,也不知靖帝是如何想的,他召来韩烨,说道:“明煜,你也去陕州前线吧。”

韩烨猛地抬起了头,一脸错愕。父皇明明知道姬发在环州,可还是要让他去陕州。他显然对靖帝的打算感到非常吃惊。不必多问靖帝的盘算,他必定是想叫他彻底死心。

可纵使是明白靖帝的心思,韩烨也忍不住问出声来:“父皇为何如此残忍?”为何如此残忍地逼他与姬发对峙?

靖帝只是淡然一笑,苦口婆心地说道:“明煜啊,唯有心狠者,才能成大事啊。”

他将此话听在耳中,却只想反驳,他想大声喊叫,说不是这样的!自古以来,不是所有帝王都心狠的,历史上不是没有仁厚的守成之君。

便是成大事,非要让他断情绝爱吗?

“若父皇所言大事是指为一己私欲兴兵西伐、践踏他人国土、残杀妇孺,此大事,不成也罢。”韩烨抬起头来,直视着靖帝。他咄咄逼人,比起往日的沉厚来,多了一丝尖锐。

靖帝瞧着他,眯着眼睛,突然便冷哼了一声:“明煜,朕是不是把你教得太过仁善了些?”

他坐回椅子上,端坐着,居高临下地看着韩烨。他对韩烨从来便寄予厚望,即便是现在,他也同样认为韩烨将来会是一位出色的皇帝。然而,与周人的羁绊总是会叫他束缚了手脚。

他这个儿子如今已成长得十分出色,心中自有城府,就连如何成为一国之君,也有了与他不同的理解方式。他心中颇感欣慰,却也为他的尚且“天真”的想法感到有些可惜。他渐渐松缓了神色,从针锋相对变成了循循善诱。

“将来你会是皇帝,你要知道,但凡帝王,一切成败皆由后人论说。守成之君往往会为后人忽视,一提起来总是会与'无能'的评价相互牵扯。身后的名声,你也不在意吗?”

韩烨沉默良久,暗自咬紧了牙关。不是不在意,就连如今他的许多作为也在诸大臣的监督之下,一朝行差踏错,处处是唾沫。可是,名声不能建立在这样的一己私欲之上。

“儿臣……儿臣不懂得如何做一位勇武的帝王,但儿臣亦知须得坚守祖宗基业。周人来犯,国朝反击,儿臣从未反对。只是,兴兵始终不是儿臣所愿,儿臣更希望看到两国休战、和平。”

他顿了顿,反过来问道:“您说,当日徐太师在广南时,可有在意过身后的名声?”

当日在广南,徐宽必然也是面临了诸多问题。究竟是否设置小金库,这在他看来也是紧密牵扯身后名声之事。若是被发现了,他徐宽一朝的名声便毁于一旦,可他还是设了小金库,只为能解决当下的赋税问题。

靖帝失了声,脸色不自觉地暗沉了下来。

韩烨似是犹然不觉,仍旧继续说道:“国朝累积至今日,已浮现了诸多问题,内患未除,安敢开土?”

韩烨所言不无道理,靖帝也沉默下来思索片刻,然而三言两语根本动摇不了他的想法。他开口说道:“此事不必再议,你且去吧。”

韩烨没能说动靖帝,只得收拾了行囊,前往陕州。他叹了口气,看着道路两边荒芜的枯草,前方路途漫漫,遥遥无期,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陕州。

前次有姬发陪着,此次姬发已回到大周,成了与他敌对的将领。他既想着见他,又担忧着两人当真在战场上遇见。

他紧抿着唇,眼底藏着隐忧。

也罢。

他松了松缰绳,两腿肚轻轻打在马背上,加快了脚步。

世事总是这般不受控制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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