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采薇》C56
大靖太子x大周质子
番外he
韩烨在东宫百无聊赖。
如今处理起政事来，他也更加得心应手。然而，在这宫里头，他却感到实打实的孤独。
不会再有人与他在默街上相遇了，也不会有人在御花园等他了。
闲下来时，韩烨喜欢在东宫静月湖旁的凌云亭里呆坐着。无他，只是那处可以清晰地看见长楼。若是不忙，他在亭中便能呆坐一个下午，偶尔与自己对弈。
周国的消息间或传来，都是国事，韩烨总会从里头琢磨姬发的动静。自他回了周国以后，靖周边境安稳了一些日子，韩烨心知这只是周国做做样子罢了，待过些日子，两国还是要争起来。
那日在朝堂上，朝臣们正在商议靖周两国之事，他们心中咽不下这口气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叫周国吃些亏。
韩烨暗叹一声，看父皇的意思，似是还想命他到前线去。
心中有口郁气，韩烨站起了身，踱到了湖边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长楼上空荡无比，没了他，也没有姬发，没什么值得看的。即便如此，韩烨也总会看上许久。
眼角突然有了些冰凉的触感，韩烨微微一愣，他抬手抚了上去，却摸到星点水痕。
是下雨了吗？
他环视四周，却看到小片的雪花一朵一朵地降落下来，落在湖面上，亲吻着冰面。韩烨拢紧了些披风衣领，却探出手接住雪花。
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。
雪花在掌心融化，沿着掌心纹路，沾满了手心。冰凉的触感慢慢变得温热，这叫韩烨陡然想起去年的初雪来。
去年初雪时，他还在安福宫里住着。晨间在学堂里读书时还没有察觉，待下课走在路上时，才发现飘飞的大雪。
雪水将姬发的发尖也给淋湿，韩烨轻轻帮他摘下，反倒弄得自己一手冰水。
姬发取出绢布，拉下他的手，细细地帮他擦拭。
“冬日里淋着雪多有意境啊，哪有那么娇气。”姬发低声埋怨道。
韩烨抬眸瞧他，笑得一脸和煦。
“带你受了凉，看你还嘴不嘴硬。”
姬发一听，小脾气跟着上来，将那绢布往他手里狠狠一拍，赌气着说道：“那你自己擦吧。”
不过……话虽如此说，他的脚步还是不紧不慢，等着韩烨追上来贴住。
今年冬天，还能再见到他吗？韩烨心想。
至少……至少见一面也好。
翌日一大早，姬发便赶到东宫去见姬考。
姬考半死不活地躺在东宫里头，听到姬发来时，连忙命人扶他坐起穿衣。姬发老老实实地在外头等了许久，鼻头都有些通红。
过了一会儿，姬考命人通传，他这才走进寝殿。
姬考的脸色并不好，即便他盛装坐在正殿之中，嘴上还涂了层胭脂，也掩盖不住他体内的疲惫。
“二弟，你回来了。”姬考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，语气中却透露着暮气沉沉。
相比起来，姬发显得精神许多。
“见过太子殿下。”
姬考笑了笑，微微坐直了身子，说道：“免礼。”他顿了顿，接着说道：“叫太子殿下多见外，还是唤我大哥吧。”
姬发从善如流地唤道：“大哥。”
“二弟此番前来，所为何事？”
姬发笑着说：“听闻大哥着了风寒，我心中担心，便急着来见大哥。”
闻言，姬考蓦然沉了眸色。只怕关心风寒是假，来看他是否还有活头，才是他的用意吧。
他淡着脸，说道：“正如二弟所见，吾，甚好。”
姬发点了点头，对姬考瞬间不满的情绪置若罔闻，仍旧回道：“如此，二弟便放心了。”
两人独对片刻，姬考瞧着姬发离去的身影，狠狠地忍住咳嗽的欲望。待再也看不见姬发的踪影，他的喉间这才溢出一声咳嗽，渐渐地越咳越响、越咳越厉害，仿佛要把整个肺也咳出来。
当天夜里，姬考发了高烧。他烧得有些糊涂了，口中胡乱地喊着：“乱臣贼子姬发！乱臣贼子姬发！”
宫里连夜派出御医到东宫诊治，用了一剂重药，才叫他彻底安睡下来。
此事传到姬昌耳里，却另有一番计较。姬考的身子本来已有好转的迹象，却在姬发见过他后，又一次生了重病。莫非是姬发去姬考宫里说了什么话、做了什么事，才叫姬考加重了病情？
果然还是在外头好些，姬发一回来，宫里头便乱了套了。
姬昌眸色沉沉，心中升起一丝不耐。
得知此事时，姬发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太子殿下自己思虑过多，偏偏要怪到殿下身上。若是受不了压力，便不要做什么太子，拱手让人岂不正好？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。”
竹青在姬发身侧磨墨，听得姬考再次病重的消息，忍不住细声嘟囔着。
“慎言。”舅舅姒尹厉声喝道。
“你也是随殿下见识过许多的人了，怎么说话还是没个把门？”
“只是关起来在房里说说罢了，不会在旁人面前说的。”竹青偷看他一眼，低声反驳道。
“还敢顶嘴！”姒尹微横了眼，便要发作。
“好了。”姬发打断道，让竹青暗自松了口气。姬发搁了笔，抬起头来正视姒尹，问道：“舅舅今日前来，可还有何要事？”
姒尹呵呵一笑，说道：“无事便不能来瞧瞧你吗？”
姬发微微一笑，笑意一闪而过。
“若是无事，舅舅便回吧。若是叫大哥知道了，怕是又会多想了。”
姒尹站起身来，抖了抖衣服，这才悠悠地出了门。
“殿下，司徒大人方才可真吓人，太子殿下都没这般凶过我。”司徒是姒尹的官职，他主管户籍与教化，在一众官员中极有威望。
姬发稍稍一愣，在那么一瞬间并不是很理解竹青的意思。半晌，他才反应过来，他所说的太子殿下原来是指韩烨。
他不由得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舅舅说的也没错，大周不比靖国，能由着你的性子来，你确实得管住你的嘴了。”
竹青这才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。
夜半，姬发书房里还点着灯。他坐在书案前，却不似往常一般翻阅着兵书，而是拿着根沉香木与刻刀，在桌上雕刻着什么物件。
这并非他的擅长。起先他只是拿着普通木头练手，从靖国回来一路上不知道毁坏了多少木头，被竹青狠狠嘲笑了一番。渐渐的，他倒是有些熟悉了，便换了沉香木，正式雕刻起送给韩烨的礼物来。
刻起来不算顺手，有许多处他都不知该如何处理，只得拉住竹青，让他教他。
“殿下是在刻什么？”竹青问道，他抹掉木头上劈开的木屑，瞅了半天也不知道姬发在刻什么，只能隐约看到一株树木下面躺着两个人。
姬发指了指最前方的两条线，说道：“这是溪水，我还没仔细刻呢。”
“那这两个人是殿下和太子殿下吗？”竹青一看便知。
“嗯，”姬发低声应道。他抚了抚两人的头，五官还未刻上去。
“我猜端坐着的是太子殿下，躺着的是殿下您吧。”
姬发轻瞥他一眼，问道：“你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竹青闷声一笑，打趣着说道：“太子殿下可不像殿下这般没规矩，他时时刻刻都坐得端直，怎么可能像殿下一样随地便能躺下呢？”
“倒被你说我没规矩了。当初确实该叫明煜把你抓到刑部大牢里蹲蹲。”姬发嗔他一眼，微微吓他。
竹青却没被吓到，他在旁边嘻嘻直笑，点了点两个人。
“殿下，这是哪里，我怎么看不出来？”竹青有些好奇，在他的记忆当中，他好像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。
姬发的眼神蓦然幽深了起来，显然他陷入了回忆之中。他微微笑着，说道：“这是在马场。”
“这是明煜第一次带我去马场骑马。”
“殿下当时在想什么？”看起来他的姿态极为放松呢。
“当时？”姬发努力回想，那会儿他刚到靖国京师，对周围的一切十分戒备。那时身为质子，在学堂里受人欺负，在步兵司受其他士兵歧视，那段日子他心里算不得十分轻松。
“当时好不容易能骑马，觉得十分畅快。”他笑了笑，点了点韩烨的木雕头，说道：“那会儿还只是觉得靖国这个太子颇有些好笑，非要和我往来，那我便利用利用他。谁曾想……”他笑着摇了摇头，放下了木雕。
竹青接着他的话补充：“没想到殿下与太子殿下真成了一对儿。”他冲着姬发挤眉弄眼，眼里全是打趣的意味。
“殿下为什么想着刻这个时候的场景？”他有些好奇。
姬发撑着下巴，认真地想了想，说道：“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明煜是在用心待我。”
“哦～～～也是殿下第一次用心待太子殿下吧。”
姬发不满地瞧他一眼，赶他离开：“好了，我要睡了。”竹青这才服侍着他，回到寝卧里歇息。
他躺在床上，在心里暗自琢磨。还得花些功夫将细节雕好，再算上送去的功夫，应当能赶得及韩烨今年的生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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